“但是前期考察和恐怖游戲的內容都是由他制定的。他就相當於他所在世界的系統的執行者。不管要入侵哪個世界, 他都得先前去考察一番，然後訂立方案。那個方案你可以理解為恐怖游戲的內容和規則，在設定規則的時候, 越是強大的世界越能限定那些規則, 將規則限定到對己方更有利的地步。所以這樣看來, 進行掃雷游戲的世界是最強的。你的世界要弱一些，但還是比其他世界要強。因為只有在入侵這兩個世界時，藍竹甚至被限制到需要借用別人的身體才能參與游戲。”

這完全符合冷水心當初的推論, 所以她不予質疑，任由金屬人繼續說著，然後將其整理為她更好理解的內容。

金屬人的言辭都是從它所在的世界為出發點進行的基本可以確定的推論或者既定規律、事實。但冷水心需要對付的是那個新世界系統, 她需要將角度轉換，得出一個完整的結果。

首先是既定的規律、事實：越是不夠強大的世界，越是混亂，越是有可能衍生出像金屬人這樣的擁有自我意識的系統。所以藍竹所在的世界應該就是這樣一個混亂到極點的世界。

因為它不止在本世界混亂了，還違背了系統守護世界的天性, 將混亂傳遞到其他世界。

但作為系統, 它能做到的其實很有限，只能將那些需要消耗巨量能量的藍線延伸往各個世界，而無法直接入侵那些世界。

所以, 接下來的就是推論了。

金屬人推測藍竹應該是由系統制造的生物。但這裏有一個疑點，系統本身是有自我意志的, 這樣的意志是單一的, 而且是符合守護世界的母性的。所以系統要創造出生物來必須要消耗極大的能量, 並且只能創造出一個，創造出來的個體註定為女性。

可藍竹明顯不是女性，他身上也不具備系統的母性。

可以推測，藍竹應該不是那個世界的系統的意志，只是聽命於那個世界的系統。

而他需要做的事情非常多。他需要不斷地穿越到各個世界考察那個世界的強弱，判斷能否入侵，以及入侵的時機。畢竟總有些世界會比較強，暫時可能無法入侵，或者即使對點入侵了，受到的限制也過大極有可能失敗。

每個世界的對點入侵就像是一次協議。如果游戲失敗，便算是藍竹失敗了。他將無法再次入侵這個世界，也無法在這個世界進行殺戮。

有些世界比較弱，馬上就可以入侵，他就需要直接安排了。甚至對於像金屬人所在那個世界一樣的極弱的世界，他可以直接采取碾壓式的全面入侵。如果不是當時世界突然誕生了系統，只怕藍竹早早就成功了。

說到這裏時，冷水心提出了自己的疑惑：“這個強弱還是有問題吧。你之前說過，藍竹的世界非常混亂，那就代表它很弱，怎麽現在聽起來它好像比所有世界都強一樣？”

金屬人欣慰地笑了：“我說的混亂和弱對它來說都是初始狀態……”

初始狀態非常弱的混亂世界早在藍竹全面入侵的時候大概就毀滅了，像金屬人的世界那樣誕生系統的只怕萬中無一。

正是在成為這樣萬中無一的系統之後，金屬人才理解了新世界系統的強大和行為。

它發現系統是其實是人類意志的集合體。在人類死亡後，它能看到那些人積攢著的極端情緒……或者說靈魂，只要用它的身體--也就是銀色金屬液覆蓋那些屍體，就能吸取這些極端情緒，然後將其化為能量。

這樣持續進行著，它會發現自己本身的能量在不斷增長，能做到的事也越來越多--ID卡就是靠著這些能量產生的。

但與此同時，吸收極端情緒還有一個弊端，那就是積累多了，那些極端情緒甚至會影響到系統本身，有時候會讓系統出那麽一點類似於人類憤怒情緒一樣的可怕故障。

這讓金屬人產生了警惕。所以後來它制定了嚴格的規則，一旦有人作惡--開始產生極端情緒，它就會直接殺死那個人，將其情緒吸收，以免繼續累積更多的極端情緒影響到它。畢竟世界被它完善到這個地步，它無時無刻不需要消耗能量，根本就無法停止這吸收極端情緒的行為了。

而和極端高興這種稍縱即逝的正面情緒比起來，憤怒、仇恨這些極端負面情緒的能量更為持久，更為強大。它只能將那些負面情緒的影響最小化，從源頭掐滅。

所以這次藍竹的進攻其實很巧妙。因為無法突破系統設置的空氣墻，他直接在有人離開空氣墻庇佑時利用游戲入侵。網絡是空氣墻無法限制的，系統變得更強後也更規則化，因而無法隨意地限制網絡和世界的規矩。

藍竹就此成功入侵，接下來更是利用游戲的一系列操作瘋狂影響、誘導人的情緒，並在游戲中引爆那些人的殺意。

其實這個游戲本身就相當於冷水心之前經歷的恐怖游戲。只是這次恐怖游戲藍竹並不在乎輸贏。畢竟即使贏了，他也無法突破空氣墻，只能通過游戲引導。

他開啟這個游戲更重要的目的反而是將足夠多的人困死在游戲當中，然後收集這些人絕望的極端負面情緒。

這便是藍竹一直以來的目的了。他入侵各個世界開啟恐怖游戲的時候，參與恐怖游戲的人就在他的系統的領域之中了。

在這個領域中，只要有人死亡，系統都能吸取死亡人士的極端情緒用做自己的能量。所以在游戲中，藍竹總是利用規則百般折磨眾人，讓人陷於絕望等極端的負面情緒裏然後讓其死亡。

畢竟，對點的協議入侵雖然贏了就能繼續擴張性入侵，但入侵是需要能量的，系統通過藍線傳遞過來的能量衰減了不少，十分有限，只能讓藍竹自力更生了。擴張性入侵需要的能量就像是引爆炸，彈的能源，只要收集到某個範圍的能量就能將恐怖擴張到整個世界。這個度極難掌握，不管是低於還是高於這個範圍都可能導致擴張性入侵的失敗，連金屬人也不得其要領。

冷水心所在的那個世界就是一個成功的例子。

而那個吸血鬼的世界則可能是一個協議入侵成功，但擴張性入侵失敗的例子。當時恐怖游戲是藍竹贏了，但還剩一個生還者。

而他收集到的極端情緒可能不足以支持他擴張性入侵，也可能極端情緒過量，超過了擴張性入侵的範圍。於是他換了種方式，將自己的血交給那個生還者，讓那個生還者自己來破壞那個世界，讓那個世界從內部開始不規則化，混亂化，進而滅亡。

同樣的還有夢魘所在的那個世界。很可能那時候藍竹也擴張性入侵失敗了，所以直接讓夢魘獲得了請君入夢的能力，代替他殺人，收集極端負面情緒，造成世界的混亂。兩個世界結合起來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接受了藍竹血液的人就成了系統的一份子，他們殺害的人身上的負面情緒會被系統直接收集。

這可能是藍竹說她是他們的人的原因？冷水心聽到這裏時突發奇想。

綜合所有來看，那個系統的目的就非常簡單了：派藍竹入侵各個世界害人死亡，然後收集各個世界的極端情緒，最後化為系統自己的能量。

這些能量收集之後，系統能做的事就更多了。

但目前，金屬人也不知道那個系統收集能量的最終目的是什麽。

“所以，如果我殺了人，這部分極端情緒也會回歸到他們的系統？”冷水心想著就有點膈應。

“是的，就像你之前提到的夢魘。她雖然不是你直接殺死的，卻是被你逼的自殺的，所以她的極端情緒也會回歸他們的系統。那個系統就會看到她的這一段情緒，知道你的存在。大概就是因此，藍竹這次才會奉命來殺你。只是他要殺還是得遵守游戲規則，沒辦法親自動手。”金屬人有些感嘆，“我想他大概是真的喜歡你，不然當時就不會主動接住跳下去的你了，也不會在之前救你好幾次。”

“但他是不會違背他的系統的。”冷水心垂眸苦笑，心知兩人的立場是徹底對立的，“按你之前的推測，他應該不是系統的意志，為什麽要這麽遵從那個系統呢？”

明明之前他還不惜違背游戲結果，將她從空氣墻中放出，明明他還不惜犧牲自己的同夥，給了她請君入夢的能力和提示……可只要系統發現了她，只要系統命令一下來，他就能對她下死手。那樣地壓迫，那樣地將她逼到絕路，冷水心相信他這次絕對沒有放水。

“我的推測也可能是錯的，說不定他那個系統變性了，所以最後產生的事男性呢？”

“……”

“我開玩笑的，別當真。”金屬人擺擺手，被冷水心嚴肅的表情逗笑了。

冷水心則是陷入回憶之中，再次思考起了藍竹的來歷。

他說的每句話都是極端的嚴謹，都不是無用的……

這是她對他一直以來的認識，應該是沒錯的。那麽他說的哪些話是對此刻的她有用的呢？

冷水心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回想著過去的一切，甚至將對無心的回憶也調出來了。

等等，無心？

為什麽藍竹在各個世界都光明正大用藍竹這個名字，照顧她時偏偏用了吳心這個名字？

吳心等於無心。藍竹，竹……無心？

藍竹的名字會不會一直都有著特殊的含義？藍代表著他血液的顏色，或者還代表著眼前的這些藍線，竹，則是和無心一樣代表著……他沒有心？

冷水心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金屬人進行了肯定：“這樣的話也是有可能的。如果系統將自己的力量和心拆分出來，是有可能形成兩個生命體的，而且必定是互補的一男一女。”

這時候，冷水心又想起了無心曾經說過的話。

“我和你媽是同事，她出事了，所以……”

這是在她問起她母親是誰時，無心給出的回答。而無心就是藍竹，他的同事會是什麽人？會不會是那另一個擁有著系統的心的生命體？又或者是接受了藍竹的血液成為他同事的另一個女人？

然而所有的這一切都只有藍竹知道了，看他之前的態度也知道他絕對不會透露一星半點。

冷水心想想就覺得頭疼，卻又無法放棄：作為一個孤兒，她當然非常關心自己的父母是誰。

之前沒有獲知希望的時候，她還不怎麽想自己的父母，但現在清楚有人知道她父母的情況，還可能和她母親關聯很深時，她怎麽都無法放棄這樣的線索和念想。

另一邊，金屬人已經將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冷水心，就此終於談到了她的目的：“作為系統，我當然是希望你能阻止那個新世界系統。但是作為一個有情感的生物，我希望你能平靜下來，去一個強大而安全的世界過完一生。畢竟目前看來，新世界系統太過強大，你不可能阻擋它。”

冷水心認真考慮了她的話，卻是搖了搖頭，問了一個完全無關的問題：“聽起來，你能把我定向送到某一個世界？”

金屬人摸了摸頭，有些弄不清她的想法，卻還是回答了冷水心的問題：“是的，藍竹所在世界的系統用藍線將世界連接了起來，我可以將你定向送到某一個十分強大，十分規則化，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遭到藍竹入侵的世界。而且看他之前的表現，他沒辦法通過藍血偵測到你的位置，不然現在他早該追來了。所以，安全性上你可以放心。”

“那好，你把我送到藍竹的那個世界吧。”冷水心笑著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你在開玩笑嗎？”金屬人驚掉了下巴，那好不容易凝結好的銀色金屬下巴就這麽融化滴落在地。

“沒有哦，我是真的想去看看那個世界，說不定我母親還在那個世界。而且，如果你願意合作，我有一個計劃。”冷水心眼中燃起了希望，一反之前的頹廢。

“什麽計劃？”金屬人也被她撩起了興趣。

“在說這個計劃之前，我需要確定一件事。如果定點協議性入侵失敗，會有什麽懲罰嗎？”冷水心十分鄭重地問著。

“不會，頂多就是無法再次入侵。”金屬人仍是琢磨不透眼前這個異於常人的女人的想法。

“很好，我的計劃就是由我代表你的世界定點入侵藍竹的那個世界。”冷水心看著金屬人的嘴巴張成O型，多少算是解釋了下，“不能總是讓他們入侵，我們不反擊吧？”

“你的想法很有新意，但是我得提醒你。我和那個世界的實力差距過大，如果協議性入侵，我們受到的規則限制會特別嚴重，嚴重到可能根本無法給與游戲中失敗的人任何如死亡之類的實質性懲罰。”金屬人對她的奇思異想表示了肯定，但卻對結果不抱希望。

“那樣也好，我本來就不打算害死人。”冷水心此時卻像是松了一口氣。

“那你是想？”金屬人徹底疑惑了。

“藍竹算是那個世界的人吧？既然入侵方能選定地點時間和人選，那就等藍竹回歸那個世界的時候，我們直接入侵，將他拉進我們設定的游戲。游戲內容和當地的情況都可以先去那個世界好好偵查下……”

這便是冷水心的打算，既然那個新世界系統本身是不具備危害其他世界的能力的，全靠支使藍竹去幹壞事。那她直接限制藍竹就行了，游戲沒辦法害死人也沒關系，只要游戲的結果是將他一直困在那裏，限制他的行動，那也相當於間接達成她的目的了。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很好奇是怎樣一個世界創造出了藍竹這樣的惡魔，她也真的很想從藍竹那裏獲知他和她的一切。

“唉……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你都看到了，藍竹對那個系統唯命是從，他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為了其他世界的陌生人，你這麽付出，值得嗎？”金屬人十分費解，重新聚集起了人形，“你們人類的情感我真的理解不了。”

冷水心點了點頭，笑著問了金屬人一個問題：“你覺得，就你對我的觀察，我對藍竹絕情嗎？”

“當然絕情。”金屬人查看著過去的相關資料，感嘆道，“看他的樣子還有你的講述，你們以前應該是相愛的情侶。但現在，我感覺你只是把他當成了仇敵。”

“那就好，這是我想達到的效果，但是——”冷水心有些不安地低下頭，反覆捏著自己的手指，“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一直都沒辦法將他和以前的藍竹分割來看待。我沒辦法說我已經不喜歡他了。所以對我來說，他害死了那麽多人，就像是我害死了那麽多人一樣。雖然有些自作多情，但我覺得我必須要阻止他，我有這個責任。我也希望能救到更多人。實在抱歉，這兩點讓我根本無法坦然接受你的建議。”

冷水心鄭重地道歉並感謝金屬人的善意。

金屬人似乎也斟酌考慮了很久，終於……答應了她的計劃。

“接下來我會利用系統的能力將你的視野導航到新世界系統所在的那個世界——也就是藍線的匯集點那兒。但是我作為系統還是得先協調好我自己的世界，尤其是在藍竹剛剛搞過破壞的情況下。我等會兒會再變化出一張ID卡，到那個世界後，你就用那張ID卡和我聯系。如果那個世界的科技水平不太高，我的ID卡說不定還能給你提供額外的幫助。”

金屬人說著，分出一部分金屬流在冷水心手上匯集成了一張嶄新的白色ID卡。

“謝謝……”冷水心有些感動地看著金屬人，“很抱歉，我剛來你的世界的時候還以為這個世界是只看錢，沒有人情味的。沒想到給到我最多幫助的反而是你們。”

“別這麽說，我才該慚愧呢。”金屬人也在反省著，“我一心以為這樣就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社會模式了，一直忽視其中的隱患，最後才會被藍竹玩弄得這麽徹底。”

冷水心看著已然消失的金屬人，欲言又止，內心突然湧起的希望和想法不知道該告訴誰：那個新世界系統真的只是純粹作惡的系統嗎？還是也和金屬人所在的世界一樣有著反差呢？

先去看看……藍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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